向父亲致敬!
作者:郄彩霞
年后,我到娘家小住。母亲喜欢打扑克,做饭、持家的重任自然落到父亲身上。在父亲的忙碌中,我也早已习惯了懒散。早晨,躺在被窝里,等父亲生好炉子、做好饭,才睁开惺忪的睡眼。我和母亲并不急于起床,我们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拉家常:村里谁家娶了新媳妇,谁家生了小孩,谁家婆媳吵了嘴,说到共鸣处,我便和母亲在别人的故事里大肆议论,善意责骂、啧啧称赞,仿佛是两个圣人惩恶扬善的早课。父亲作为旁观者,很少插话,他只是取柴、打炭、温暖着家。等到锅里的热气扑到脸上,打湿睫毛时,父亲才拍着炕沿,催促:起床了,懒汉们。我们很难从他的话里找出一点嗔怪的意思,于是便更加肆意的打个呵欠,伸个长长的懒腰。
吃过早饭,母亲就要去“上班”(打扑克)了,父亲便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,他从家里的破铜烂铁中翻出些铁片,滚珠,电机来,满满摆了一地,他说要做一个“引风机”。引风机?原来早先村里有人买回了“引风机”据说这新鲜玩意安在烟囱上能强力吸烟,炉火更旺,在节煤的同时还能提高室温。这点好处让父亲动了心,他说,没什么难的。整整一个上午父亲“上蹿下跳”像个猴子似的,爬上房安到烟囱上比对,再拿下来重新组装,再爬上去试验,再下来打磨,反复多次我家的引风机终于光荣上岗了,父亲还给它刷了漆,跟别人家新买的一比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别人都说父亲是个能工巧匠,一点不假,家里过年窗花是他剪的,对联是他写的,冬天吃水不方便,父亲就挖了个“洞”把自来水引到了家里,他还给隔壁大爷修自行车,帮村里的果园修剪、嫁接……一天到晚总有忙不完的事,可父亲总是乐呵呵的,他不喜欢抱怨“有什么难的!”他总是这样简单而快乐地去理解生活。
父亲当过教师,学过电器修理,从医十余年,最后又回到这片土地,成为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,他认真而充实的经营着每一天。奶奶行动不便时,他就把家里的旧平车,改造成轮椅,粗制却毫不滥造,我推着奶奶,看着她在轮椅上安睡,嘴角都溢着幸福,真好!那简单结实的轮椅陪伴奶奶度过了最后的时光,它将在我的记忆里珍藏,就像世代传承的美德一样在我心里熠熠生辉。
父亲喜欢乐器,尤爱二胡。小时候,看到别人拉二胡,父亲就用木条当琴杆,细树枝当弓,照着比划。那时家里穷,连一块像样的木板都没有,爷爷为了二胡走口外,大半年才挣到一块像样的三合板,父亲每提及此事,眼中泛泪,满是对爷爷无尽的思念。四十多年了,父亲又有了新的二胡,但爷爷那把二胡父亲却是格外珍重,睹物思亲,再破旧他也不舍得丢掉……
每有空闲,父亲便拿起二胡来演奏,他端坐在椅子上,边拉边唱,在音乐的世界里畅游,他娴熟的按、触、揉、握,像一个专业的演奏者,用生动的乐曲演绎着平凡而多彩的农家生活。
午后的阳光,照在父亲满是胡茬的脸上,多么熟悉的场景,时光又一次穿越,那年冬日父亲端坐在炉火旁,也似这般的陶醉,炉火映红了他的半边脸,他拿着铁箸翻动着火炉里的红薯,窗外大雪纷飞,
寒冬已至,红薯咝咝地冒着热气,香味溢满整个屋子,父亲轻轻磕掉烧焦的红薯皮,掰开两半分给我和弟弟,我们大口嚼着,满鼻满脸的红薯泥。那刻,父亲满眼含笑,温暖如春。穿过悠长的隧道,岁月的馨香变成此刻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,优美的和弦演奏出一曲又一曲动人的歌。
临近开学,与父亲告别,父亲说,再住一天,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鸡蛋饼子,“鸡蛋饼子?”我垂涎欲滴,欣然答应。其实真正令我垂涎的是父爱的巢穴。父亲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他爱的巢穴里,四季安然,我亦乐得其所,不舍离去。这让我想起了爷爷,父亲养车时,爷爷不放心他一人出门,常常陪父亲出车,即便哪天没有随车,也要在门外等候,不管早晚,无论冬夏,爷爷不会表达,却以“儿不归,父不休”的行动演绎着深深的父爱。又想起那年九十高龄的姥爷,谈论起自己的儿女,眼眶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自豪。他们都是父亲,在儿女面前没有太多的表白,但若有一天你的情感蒙上岁月的风尘,他会化作一缕春风,你依旧纯情明亮,他依旧笑颜如春……
向父亲致敬!向天下所有的父亲致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