鞋的故事
(散文)
银建基
一位学生的家长向我诉苦说,她家的儿子闹着要买一双“耐克鞋”。我不知道耐克鞋卖多少钱,就轻描淡写地说:“那就买一双呗。”她满面愁容地说:“好我的个银老师哩,他爸爸有病不能工作,全家4口人就靠我在五彩商厦摆个卖针头线脑的小摊摊,除了缴各种费用外,给他爸买药钱都靠东挪西凑,哪来买耐克鞋的钱哩。”“一双耐克多少钱呀?”我问。“最便宜的也350块钱,贵的还有上千的!”一听价格,我倒吸了一口凉气:这么贵呀!
眼下的学生攀比心理重,不懂稼穑艰难,见到同学有一样什么新鲜东西,也不管家里的经济状况怎么样,就吵着要家长买。
看到她那副既舍不得拂儿子的意,又拿不出钱满足儿子的尴尬相,我的心中一阵揪疼。就冲口说:“您告诉他,妈妈只能拿一份买普通运动鞋的钱,咱就买一双‘回力’牌的吧。”“我咋没说,人家说了,‘不要’!”她又向我露出了愁眉苦脸相。
看她此时的模样,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母亲的样子。
我小时候,从来都是穿着母亲为我做的“家做鞋”。母亲把穿破了的旧衣服,剪成一块块比鞋略大点儿的布块,然后打好糨糊,刷一层糨糊粘一块布块,刷一层糨糊粘一块布块。一直把它们粘成大约一点五公分厚的时候,就拿出屋外,在太阳下面晒。等到彻底晒干后,比着鞋样,用裁刀裁成鞋底样子。
那时的鞋子为了耐穿,是不分左右脚的。这样做的好处是,一旦淘气的脚大拇指顶破鞋帮,想出来观风景,妈妈们就会让儿子们调过来穿,这样,一双鞋就可以穿好长时间。就像不费鞋的闺女们的鞋,常常老大穿了老二穿。
鞋底成型后,母亲就该纳鞋底了。纳鞋底的麻绳,是母亲暇时用纺锤一根一根地捻成的。山货店里卖现成的青麻坯,妈妈们买回青麻坯后,得把它们分成一丝丝的麻丝。分麻丝看起来很简单,但得小心,麻坯看起来很柔软,其实边沿不啻于刀,一不小心,就会揦破手指。我就多次见过母亲分麻丝时,分着分着就把食指塞进嘴里吮起血来。
我最爱听母亲纳鞋底时发出的“哧啦哧啦”声。
吃完晚饭后,等我写完作业,躺在炕上母亲为我捂好的被窝里以后,母亲就把我用过的煤油灯端到她自己面前,盘腿坐在我身边,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话,一边开始纳鞋底。那一声声的“哧啦”声,就会渐渐地把我送入梦乡。偶尔我后半夜醒来,还看到母亲在“哧啦”着。现在,每当我想起这一幕,耳旁似乎又响起了那“哧啦”声,泪水就会模糊了我的双眼,妈妈:您的儿子已经买得起鞋子了,您在那边,还每晚“哧啦”着吗……
在母亲血和汗的凝结下,我终于有新鞋穿了。可是,穿新鞋并不是一件让我享受的事。新鞋帮很硬,常常把我的脚踝骨硌破。此时,我最怕的是上体育课。一旦老师组织跑步,我的脚踝骨就得鲜血淋漓。所以,那时的学生,大都是在过春节放寒假时才换鞋。这时候的男孩儿们,不论平时再怎么淘气,只要新鞋上脚,就一个个循规蹈矩,一副斯文模样。老师们有时甚至在呵斥那些淘气包时会说:“就差你妈给你穿新鞋了!”
那时的学生不像现在的学生,我们忒体谅妈妈的艰辛。记得有一次我们忻一中上劳动课,我们班的任务是给砌墙的师傅们搬砖头。我的一个同学,担心地下的碎砖块硌破他的鞋子,竟然脱下鞋子,把它放在砖垛上,打着赤脚搬砖。班主任老师看着心疼,就扔给他一双旧布鞋。谁知鞋大脚小,走一步“嚯沓”一下,走一步“嚯沓”一下,惹得砌墙师傅们都笑他。
如今的日子,已经好多了。各式各样的鞋子琳琅满目,妈妈们不再需要“哧啦”新鞋,子女们也不必因为穿新鞋而一瘸一拐了,但我们还须“穿衣吃饭量家道”,决不能为了攀比,把妈妈逼到愁眉苦脸的地步。
您说,是不是这个理儿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