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西用久了,便会磨损。小到一双鞋子,大到整个天空。于是诞生了修补这个行当。从业人员从街头古朴的老鞋匠,到谁都未曾谋面的一位叫做女娲的神仙。
只有珍贵的东西,才需要修补。我们不会修补一次性的筷子和菲薄的面巾纸,但若损坏的是一双象牙筷子和一幅名贵字画,又是家传的珍宝和友人的馈赠,那就大不一样了。你会焦灼地打探哪里有技术高超的工匠,为了让它们最大限度地恢复原貌,不惜殚精竭虑。
我们修补,是因为我们怀有深情。在那破损物件的皱褶里,掩藏着岁月的经纬和激情的图案。那是情感之手留下的独一无二的指纹,只属于特定的人和特定的刹那。
考古人员修复文物,所费的精力,绝对大于再造一件新品。比如一个陶罐,掉了耳朵,破了边沿,漏了帮底,假若它是新出厂的,肯定扔在垃圾箱里,但在修复者眼里,它们是不可替代的唯一。于是绞尽脑汁,将它复原到美艳绝伦。陶罐里盛着凝固的历史和永恒的时间。
修补是一个工程,需要大耐心,大勇气,大智慧。耐心是为了对付那旷日持久的精雕细刻,勇气是为了在漫长的修复过程中,坚定自己的信念和抵御他人的不屑。智慧是为了使原先的破损处,变得更加牢靠而美观。
人们常常担心修补过的器物,是否还有价值。也许在外观上会遗有痕迹,但在内在品质上,修补处该更具强韧的优势。听一位师傅说,锔过的碗,假如再摔于地,哪怕别处都碎成指甲盖大的碗碴,但被锔钉箍过的瓷片,依旧牢牢地拢在一起。
爱情是我们一生中最需精心保养的器皿,它具备可资修补的一切要素。爱是珍贵的,爱是久远的,爱是有历史的,爱是渗透了情感的,爱是无价之宝。
爱情的修理工,不能假手他人,只能是我们自己。当我们签下爱情契约的时候,也随手填写了它的保修单。我们既是爱情的制造者,也是它的使用者和维修者。这种三合一的身份,使人自豪幸福也使人尴尬操劳。爱情系统一旦出了故障,我们无法怨天尤人,只有痛定思痛地查找短路,更换原件,改善各种环境和条件……
古书上说,假如宝玉有了裂纹,可用锦缎包裹,肌肤相亲,昼夜不离身,如此三年。那美玉得了人的体温滋养,就会渐渐弥合,直至天衣无缝,成为人间至宝。
不知这法子补玉是否灵验?若以此法修补爱情,将它放进两颗胸膛,以血脉灌溉,以精神哺育,以意志坚持,以柔情陶冶,它定会枯木逢春,重新郁郁葱葱。